我在二年級時學會如何打架。某日，我從學校走路回家，邊走邊想著一個二年級孩子會想的事。突然間，波陶巴，一位比我高大許多的三年級學生向我逼近，動也不動地站在那裡，擋住我的去路。波陶巴只比我大一歲，但我總相信他的爸媽有幾年沒讓他上學，反而帶他去接受終極格鬥錦標賽教練的培訓，而那些彪形大漢會在舉重賽期間，給他類固醇當零食吃。

波陶巴一手抓起我的襯衫，另一手像拳擊手套握緊並向後拉開，他齜牙裂嘴對我咆哮道：「克雷格，你是 gay嗎?」1

那是1975年的事，而我才八歲，根本搞不懂gay是甚麼意思。我的小腦袋想快點找到答案回答他，我想到了我媽一生最重要的原則：誠實至上。我抬起頭瞇著眼看著他，準備好被他的拳頭打得眼冒金星，我結結巴巴地回答說:「我......我不確定。可......可......可以明天再回答你嗎?」

說實話果真是妙招！波陶巴對於我的拖延戰術感到驚訝。他好像一座希臘戰士雕像，先呆站在那兒幾秒鐘，仔細地思考我的問題。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他放開我並說道：「好，但你最好明天回答我。」他走了，危機暫時解除。

好險啊！我媽是對的，誠實至上。

我仍顫抖著，火速飛奔回家，看到我媽正在把我的臭襪子放進洗衣機裡。我的未來就取決於這一刻了，我的問題奪口而出，但沒有說出剛才差點丟了小命的經過。我盡所能地表現出無關緊要的樣子，隨口問我媽 說：「媽，gay是甚麼意思?」

她遲疑了一下。最近我八歲大的女兒問我，她沒出生前是怎麼跑到媽媽肚子裡，我當時也遲疑了一下。她的遲疑應該是一個警訊，但當時的我應該是太害怕了，就忽略沒管它。

她帶著沉著堅定的語氣說：「親愛的，gay就是快樂的意思。」就在此刻她打破了自己的原則，毀了她的完美紀錄。

嗯！原來gay是快樂的意思。雖然一個小混混居然會關心我是否快樂聽起來很怪，但這個解釋，對我這個二年級生的小腦袋來說很合理啊！

第二天放學，波陶巴又來堵我了。如同演員重新就定位，他向我走過來，手握拳往後拉，像握門把般一把抓住我的衣領。然後問了那個致命的問題，一字一句加強語氣地說:「克雷格，你是G-A-Y嗎?」

我燦爛地對他笑著，非常驕傲我已經知道答案。「當然！我一輩子都是！我可能是你見過最gay的男生吧！」

後來發生什麼事，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但我記得腦袋嗡嗡作響，一嘴金屬和著血的味道。而我終於了解為什麼卡通人物被打之後頭上總有星星和小鳥亂飛的畫面。波陶巴這一記重拳讓我完全置身於那個卡通畫面之中。

我的臉一邊腫得像哈密瓜一樣，我的頭是身體的兩倍重。等我水汪汪的眼睛終於再次看得見東西時，眨眼之間我看到波陶巴的影子，他巨大的影子仍然籠罩著我。他警告我說他還會再打我，要我以後每天放學就走著瞧吧！說完他就揚長而去。

那一剎那，我一點都不快樂。

一陣頭暈目眩後，我站了起來，一跛一跛地帶著羞辱走回家。這是我的第一場拳擊賽，而我甚至連揮拳的機會都沒有。被打已經很糟了，因為快樂而被打那更是糟透了！